如果说美中不足的,就是画面的切换略有几处生硬,表演的衔接上也不够连贯,甚至于能感觉到演员摆好了姿势,导演喊过了“卡”,然后才开始拍的那样。不过这也许是技术问题,瑕不掩瑜。演员的表演都是很到位的,几乎可以说炉火纯青。里面有许多熟面孔。梁朝伟令人绝望的年轻,他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在阳光照耀下的那张脸,简直能瞎了你的狗眼。
在这种广角模式中,无所谓主演,每个人都可以是别人的背景,每个人也可以把别人当做背景。譬如一帮人在酒桌上大谈国事之时,桌面的梁朝伟与女孩用纸笔聊起音乐,音乐声响起,原本是主画面、主声道的酒桌,慢慢被盖住了,最后只剩下音乐的声音,和梁朝伟与女孩聊天的画面。然而在这短短的过渡过程中,通过梁朝伟的侧面,更凸显了国事的沉重,而后又表现了年轻人的愉快与少不经事,以及梁朝伟的身世之愁。用旁听的画面,会让观众获得更深刻的印象,这真是天才的构思。
悲情城市戏台上在唱戏的画面,镜头又慢慢拉远,拉到围墙之外,有大人在听戏,有小孩在走动着学戏,就像纪录片一样,非常真实,确又每一个构图都符合导演的用意。这种拉远的镜头,导演经常运用。在文字中,可以体现为视角的转换。而客观化、旁观化的设置,更值得借鉴。某些情况下,可以把主角处理成一条线,线上穿着丰富的故事,而线本身则尽可能的稀薄,如有余力,线也丰满起来,也可以。
也难怪,我在台湾时认识的六七十岁的老爷子们,和我讲起当年台湾的那些故事。形容国民党的词句,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根据口述以及史料中曾经记载的内容。年国民政府接管台湾之后,在台湾实行的统治,比起最初日本人来时好不到哪里去。然而毕竟,这也是自家的统治。台湾人本以为祖国的军队,会是整整齐齐的来接管台湾。没想到来台的军士,一个个打扮的和乞丐没什么两样。而且来了之后,拿本土人也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当时岛内经济崩溃,一系列的事件,最终直接酿成了后来的惨案。
事件,即是台湾历史的转折点,也是整部电影的转折点。后来,在事件中受害的这一批人,不可避免的倒向了党外。也为之后的党外运动以及民主化所增添了一部分基础。在这件事之前,电影的格调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态势稳稳的前进着。在事件之后,则是急转而下。随着文清的被捕,文良再次发病,这个家族,像是红楼梦般的毫无预兆的崩溃掉。而对于整件事,对于统治者的高压。作为大时代中的小人物,除了无可奈何四个字。别无其他。
悲情城市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会反抗的。林文雄对于上海佬的反抗,被上海佬一枪打死。这也从侧面描写了在当时本省人与外省人其实力之对比。一个挥着刀,另一个拿着枪。就像是国民党的军队拿着枪,恶狠狠的开进了台湾。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即便反抗,也只能任其宰割。
相比于李安,侯孝贤的格局更大。他是广东客家人,既有外省人的视野观,也有本省客家人的同理心与乡土观,但他擅长的并不是去通过镜头讲故事,他更喜欢用长镜头缓慢拉进的方式去推动一个故事,如果你去看他的电影,会发现他经常一刀不剪直接拍一个长达数分钟的镜头,再加上画面的色彩,配合上切合电影的配乐,直接将电影中阴郁而压抑的时代背景表现在镜头上。
侯孝贤对于历史的解读与冷冰的教科书不同,他用小人物表现大时代的悲哀。电影中,九份的平静,大家族的和和睦睦,但却难抵基隆港的枪声。虽互相扶持,但仍旧无法抵抗荒谬的时代。在分钟的叙事中,导演在平凡中讲述故事,却不忘将伤口也表现出来,偶尔的爆发和冲突却张力十足,直接将矛盾和对撞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可以说是鲜血淋漓。平缓的叙事却难掩背后的残酷。历史已经过去,但是历史留下的伤口却一直在滴血,慢慢流入人们心中,再慢慢流向社会深处。个体的命运在历史的碾压下变得不堪一击,个体的渺小也在大环境下被展现得一览无余。
悲情城市然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最喜欢的是文清和宽美的镜头,静静地交流,婚后平淡而温情的生活。宽美记着日记,物价上涨,邻居们都说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可能是我想得比较少,只要看到文清和孩子在身边,就觉得很安心,很幸福。这就是理想的婚姻家庭生活吧。爱上了一个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下,只要他平安在自己身边,一起过着日子,就是好的。然而,这种日子最终也没有持续下去,哥哥的事发,牵连到了文清,文清也被抓走,杳无音讯。最后的镜头里,曾经一大家子人,只剩下老头,傻了的三儿,和小孩子在吃饭,但是,家族还是会延续下去的,中国人就是这样的。
大师的镜头看似很简单,一个又一个静止的长镜头,展现着日常生活的细节。有的时候镜头对准了一片海,或者一条山路,静止不动很久,画面似乎也静止着,然而不觉得是无意义,冗长的,配着音乐,恰恰晕染出了一种情绪,一种心境。这种安静叙事之中,留出一段这样的空白,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很舒服,这就是大师手笔吧。
一首很冷静的主题曲,一个很普通的台湾家庭,演绎的故事确实那么的深刻让人留念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到片尾曲高潮的时候那种曲调的柔和曲折,让我想到了千万东方民众为自己,为祖国,为子孙万代而做出的一种默默的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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