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说
《缝纫机乐队》是上周末看的点映场,家旁边的社区影院硬件不咋好,以至于一排座位上的其他观众笑得前俯后仰、天摇地动的时候,我总是苦逼地被强迫性“椅震”。
但这种氛围其实也蛮邪典的,一下子让我回到了中学时大礼堂看电影的那个年代。尤其是高潮处,看身旁斤+的胖子大哥,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哼唱,唱着唱着,摘下眼镜抹泪的细节——这应该是一部喜剧能达到的最好效果了,笑着笑着让你哭。
我是笑点很高的那种人,看喜剧片大多数时候面临着的都是别人在那笑得抽筋,而我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特么有啥好笑的尴尬状况。
不过《缝纫机乐队》的笑点倒是不尴尬,而且几乎近7成的笑料包袱,我都get到了——这是这部片子最超出我预期的地方,搞笑,人家是用了心的,没有强搔。
如果像大鹏说的那样,不跟别人比,只跟自己比,《缝纫机乐队》肯定是比《煎饼侠》更成熟的一部作品。
1、
先来说说电影。
《缝纫机乐队》是个很奇怪的片名,玩音乐和踩缝纫机,是两个很难让人联系到一起的意象——跨界跨得有点大。
背后的故事却带着中国式的黑色幽默。
男主人公程宫(大鹏饰),家境不咋地,却从小有音乐梦。从拥有自己的第一把吉他开始,到上音乐学院,组乐队,做歌手梦……背后的经济支撑,就来自母亲的那架缝纫机——业余给人家踩裤边,一脚一脚把他踩进大学的。
但后来,现实搓磨,程宫并没有成为一个歌手。
他的职业是一名并不成功的乐队经纪人,一手搞散了自己的摇滚乐队,为了挽救音乐事业的最后希望,落魄的程宫,正在四处筹钱。
然后瞌睡遇到枕头——一个来自东北小城集安的修车师傅胡亮(乔杉饰),给程宫发出了热情邀请,只要你过来帮我组织一场演出,愿以全部身家托付。
一个眼里只有钱钱钱的经纪人。
一个愿意献上所有钱钱钱的“大傻冒”。
一拍即合。
成功召集了一支一眼看上去,有点一言难尽的乐队。
“老”
韩童生饰演的妇科医生杨双树爷爷,年轻时曾是集安小城里的第一吉他高手。
弱
键盘手希希(曲隽希饰)小学在读,妈妈对她的寄望是长大了当女科学家造原子弹,而弹琴,是最没出息的。
病
贝斯手丁建国(古丽娜扎饰)瘸了一只腿,打着石膏、喝着大酒来报的名。
残
其实“残”这个字,来形容贝斯手丁建国也挺合适的,毕竟腿残。
但拿来形容这位奇特的鼓手“炸药”(李鸿其饰)也没差,因为这个男生一出场,给人的感觉就是——“脑残”90后一枚。
2、
这支奇形怪状的乐队有多奇葩?
我们不妨从看上去最像音乐人的这位“脑残”鼓手为切入点进行一下粗略的展示。#其他人的故事,你们可以自己去看电影#
外号“炸药”,从台北流浪到集安寻找一见钟情的纹身师“丽丽”。
连名字都还没搞清楚的状况下,就觉得自己深深地爱上了对方,并飞蛾扑火地寻找梦中情人。#够浪漫吧#
“炸药”参加这支缝纫机乐队的理由是:丽丽来过集安,可能是这里人,如果我参加乐队,来一场轰动全城的演出,那她就可能看到我了。
但和所有的“江湖高手”一样,“炸药”也有自己奇怪的癖好:他打鼓的时候,喜欢“面壁”——背对观众进行表演。
理由是:怕别人看到我了觉得我太帅爱上我嘛!
片子里,大鹏饰演的程宫摆出不小心吃了一口屎的懵逼脸,代表广大智商依然在线的美少女官方吐槽:那你——怎么让你的丽丽看到你?
然后银幕外的我哈哈大笑,这个打鼓的小哥,果然够“脑残”。
不知道哪个次元穿越来的。
但小哥虽然一根筋,有一点他说的倒是很对:只要他把手里的鼓棒往大鼓上那么一敲,全场的节奏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帅!炸!
尤其是最后这一场高潮戏。
小哥左手受伤,垂着一只手臂,全程玩单手连击,一曲下来,打到手指出血,不要太带感!!!
值得一提的是,片子里所有的演出,都是小哥亲自演绎。
没有“乐替”。
现实生活里,《缝纫机乐队》的7个成员,除了大鹏是个被主持事业耽误了歌手生涯的非专业演员很成功导演外,乔杉年轻时玩过吉他,有基础。
颜值逆天的古丽娜扎和62岁的韩童生,是开拍前几个月现学的贝斯和吉他;
“未成年键盘手”曲隽希小朋友,6岁时被大鹏相中,为这部片子学了2年钢琴。
所有人中,最专业的应该就属这位鼓手“炸药”——演员李鸿其16岁开始玩架子鼓,在学校里就自组了“黑马乐队”,还参加过基隆官方办的比赛,拿到过“最佳鼓手”。
此前剧组参加《中国有嘻哈》,和小青龙一起演出,李鸿其就“秀”过一把,确实很拉风很招迷妹。
路演的时候,也是说“打”就“打”。
所以你以为他是一个鼓手?
nonono!
李鸿其鼓手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其实是学戏剧哲学的影帝。
两年前,他曾经凭借电影《醉·生梦死》拿下过台北电影节最佳男主角,金马奖最佳新人奖#其实那次也提名了金马最佳男主,但没竞争过冯小刚#
是那种一个低头,就很起范儿的文艺小生。
《醉·生梦死》是李鸿其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开拍时李鸿其还是文化大学戏剧系的大学生,跟女朋友在台北街头逛街,被副导演相中——进组做场记、助理导演,谁想到开拍的时候,却被导演钦点,演了男主角“老鼠”。
“老鼠”呢,是个菜市场帮人卖菜的小混混,喜欢上了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援交妹”,一直渴望亲哥哥的亲情,但品学兼优的亲哥哥是个“同志”,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情欲世界里,很少关心弟弟。
“老鼠”还有个当老鸨的妈妈,一手拉扯两个儿子长大,但大儿子为了爱情跑美国去了,小儿子跟着舞男去高雄打群架。母亲总是很伤心,酗酒,牢骚,然后某一次醉酒后,从椅子上摔下来,死了。
死了几天,身上长满了蛆,高雄归来的“老鼠”才发现。
……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纠结?很悲剧?很边缘?
第一次演戏的李鸿其把“老鼠”这个少年的纠结、悲剧、边缘都演活了,所以拿了奖。
但之后就很少再接长片,因为小李子又跑去念研究生去了,还是哲学系。
闲时继续玩乐队。#据说念研究生的生活费就来源于获奖奖金和乐队收入#
等到把形而上的问题解决了,他出来接拍了毕赣导演的《地球最后的夜晚》(搭档是汤唯、黄觉、张艾嘉)、韩杰导演的《解忧杂货铺》(搭档是董子健、迪丽热巴),以及何蔚庭执导的《幸福城市》(搭档是黄璐)。
还有这部《缝纫机乐队》。
依然是满身的纹身,奇怪的性格,但气质和《醉·生梦死》里的“老鼠”完全不一样,虽然一样是痴情执拗话不多的边缘少年,但“炸药”明显活得更加阳光、自我、新世代。
未来是否会像大鹏前几天在路演现场预期的那样,这个讲话时都不敢正眼看粉丝的羞涩大男孩,三年内就会成为全场最红的一位。
我不敢确定。
但我知道,只要他拿捶打鼓的那一刻,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我打起鼓来,全世界都在炸”。
有一种文艺的性感。
但看看少年李鸿其的成长之路,不管是“表演”,还是“打鼓”玩音乐,都不是最初家里人对他的寄望。
从小长在台湾新北的金山区,李鸿其说,那里就是很普通的乡下,“那里没人会唱歌、跳舞、演戏”,是因为国中的时候学习舞狮,接触了传统大鼓,李鸿其开始觉得打鼓很帅,就决定休学去念华冈艺校。
那时候家里人都很反对,但15岁的李鸿其没有让步,“每天坐车到另外一个地区学表演,兼职做工,再坐车回家”。
大鹏决定请他演“炸药”这个角色,是因为某一天半夜刷朋友圈,发现姚晨刚好转了李鸿其的推文,说这个男孩又会演戏又会打鼓。
正愁苦找不到合适人选的大鹏,感觉天上掉下了个打鼓小哥。
如获至宝。
3、
其实电影里乐队的各个人设很有意思。
从快退休的老伯伯、到还未成年的小妹妹、撞坏一条腿的白富美……这些人平时所处各行各业,都不是“专业玩音乐”的,但在某个时刻,只要给他们一个契机,他们就能还你一个奇迹。
遇上好队友,拿起乐器,人生就“闪闪发光”了。
表面上看,这是音乐梦想的力量,仿佛集安这个小城,卧虎藏龙。
满满都是高手在民间的感觉。
但仔细想一想,乐队里每个角色的年龄覆盖,00后、90后、80后、60后、50后……你会发现,或许不仅仅是讴歌“梦想”的力量那么简单。
从70后到80后、90后,我觉得中国这几代人有一个普遍性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们——
当我们小的时候,或许因为天赋爱好,或许因为大人的功利需求,种种因缘际会之下,在某个时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被种下过梦想的“火种”。
她想做个歌手,你想做个画家,他想飞上蓝天,你想设计一座巨大的飞船……这些“火种”,谈不上梦想、前程那么远大,也不是每一簇“火种”都能得到精心培育,呵护壮大。
事实上,这几代人在成长的过程里,往往主动帮你掐灭“火种”的,就是当初那些为你“播种”的大人。他们会因为种种现实的考量,告诉你,学音乐没出息,当科学家,太渺茫;画画,最多当个特长……
因为现实、生存的压力,我们会自觉、被迫地转型、放弃,让“火种”悄然熄灭。
然后,沦入无限循环的日常。
但《缝纫机乐队》这部电影最让我感触的一个地方是,它对“火种”的肯定和歌颂。尤其是最后那场表演,破旧的工地里,涌进无数的小老百姓,这些人看上去各行各业,三教九流。
当他们摆开了阵势,几十座架子鼓,几百个吉他手、贝斯手,每个人都能和台上的乐队即兴奏和。
场面很魔幻吗?
并不!
在这座曾经为摇滚痴狂过的小城里,那是无数熄灭了的,曾经的“梦想火种”被重新点燃的象征。
一如电影院里,那个手里没有吉它,却忍不住在那摇头晃脑一起唱着Beyond的胖子大哥一样——他也喜欢过黄家驹,也被播种过摇滚的火种吧。
只是现实里,有一些人,像李鸿其一样,在成长的过程里,让“火种”持续燃烧,发光发热;有一些人,像大鹏一样,会绕很多很多的远路,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点燃”那团火把;更多的人,会成为电影院里的那位大哥,成为旋律的应和者。
但不管怎样,请务必在内心里让那一簇“火种”始终不灭——那是日常之外,让我们的人生变得光彩的“火花”。
是让生命区别于生命,让生活发光发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