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个原本被遗忘的名字再度被各大媒体频繁提起。
庞麦郎,他自称约瑟翰·庞麦郎。
他的经纪人白晓在一个自拍视频中提到:庞麦郎已经被医院,病因是精神分裂症。
从因为《我的滑板鞋》爆红,到现在被人贴上“有问题”的标题,不过短短几年。很多人不明白,他究竟经历什么,才落到如此地步。
在纪录片《梦与路——小镇青年双面人生》中,有一集是关于小镇青年庞麦郎的。
约瑟翰·庞麦郎,本名庞明涛,出生于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但他不说自己是来自宁强县,而是来自基隆。
后来又换了一种说法。他自创了一个全新的版图,把陕西称为「孟加拉斯图」,汉中称为「加什比克」,宁强称为「古拉格」。这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平行世界。
不到半小时的一集纪录片,主要追踪了一件事:庞麦郎重返北京开演唱会。
年,红了小半年后的他与前经纪公司发生纠纷。他感觉自己被骗。不顾所有的合约,逃离了北京。此后三年,从未想过要回去。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成功。
但事与愿违的是,各种各样的负面消息不胫而走。在人们的眼中,他成了一个满嘴谎言、荒唐傲慢的小丑。
庞麦郎的歌总被调侃为「诗朗诵」。歌词其实还可以,但是完全没有调。有人说他的歌像同样找不着调的左小祖咒。左小则大方承认庞麦郎的歌比他好。
一旦庞麦郎开始唱歌,他就立马全身心投入其中。舞台上的他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忘我歌唱,身子很自由地摆动。唱到尽兴处,粉丝还跟他和声。别的不说,这气氛是真的到位了。有人评价,他的歌有点“雷鬼”的味道。
回顾庞麦郎为数不多的作品,《我的滑板鞋》无疑是有灵气和意义的。
忽略唱腔、乐感和咬字不谈,只说创作和表达,庞麦郎是有东西的。他在《我的滑板鞋》《摩的大飙客》等早期作品中深刻地描摹了底层青年对生活的渴望和畅想,《孩童时期》里“我们在黄昏下诉说这个夜晚,我们在黄昏下把稻草当成箭”、《甲号街的夜曲》里“我今夜怎么如此悲伤,我今夜怎么来到这里”的歌词,都颇有诗意。
庞麦郎缺乏专业的音乐训练,甚至不算一个合格的歌者,卡不上点,没有唱功可言。但正是这种小人物的潦草、另类和不成章法,以及作品里反音乐、反常规的个性,成为他的创作中最打动人心的因素。
因为这些歌唱,很多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小镇青年逆袭的光芒。但庞麦郎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内心那份天真而又偏执的音乐梦。
在影片的最后,白晓白问庞麦郎怎样才会放弃梦想。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到:
「除非……除非死。」
现在再提起庞麦郎时,不少人直接称他为「网红」。
网红们在短暂走红后,面对的是漫长而沉重的低潮,是注意力与流量的反噬。庞麦郎病了,面条哥烦了;小马云遭弃,泡泡龙逝去。他们过去的高光变成被讥讽的源头。
很少有人能真正安然回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庞麦郎村里的邻居说,庞家人很珍视这个儿子。庞家原本有两个儿子,但老大早年过继给了别人,庞麦郎便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
庞父早年下井挖过煤、打过零工,干的都是出力多、挣钱少又危险的营生。挣钱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庞麦郎有出息。
对于有出息的标准,庞父说,只要儿子干份不冒险、不出力、挣钱多的营生就行,如果儿子能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他们多年的努力也算有了着落。
与庞麦郎年纪相仿的村里女人认为,庞麦郎之后歌曲不火的主要原因,是他不会炒作。
村里和镇里一些能说会道的人认为,庞麦郎是被网红经济“消费”以后,被人抛弃了。
庞麦郎随互联网风潮暴得大名后,这个乡村青年的人生短暂走高,随后在谎言、非议和自身才华耗尽后迅速失控,艰难地摇摆于一小部分人的鼓动利用和大部分人的嘲讽漠视之中,最终走向了现实里的沉寂和精神上的灭亡。
说到底,人们会短暂地为他的怪诞和另类买单,而不是他自以为的认真创作。经济公司赔不起,公众多余的注意力也会被更猎奇的东西夺去。
庞麦郎在小本子里写满词语不华丽但真诚朴素的歌词。他做着成为歌手的梦,也短暂地实现了这个梦。他闯入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被过度消费,被肆意描绘,被各种定义,最后被赶出来。
他觉得不忿,觉得不公,但此刻已经没多少人理解甚至理会他最真实的感受了——或许,从来都没有。
这个世界太习惯把与众不同的人热热闹闹、冒冒失失地推到台前。有人因此得利,有人借此品评,有人得以满足好奇心,有人抒发着没来由的正义感,但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台前那些人真正的命运。
网红们概莫如此。泡泡龙长期暴食,29岁便猝然离世。小马云失去了公众的注意力,遂被丢回农村。面条哥走红后被作为“景点”大肆围观,此前的爆米花老伯、大衣哥们早已饱尝这种骚扰和不堪。
所以,说到底,这些网红他们从生到死,大众都只是在看热闹而已。
庞麦郎曾经唱过,“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但命运不出意料地给了他一个不算好的回答。
经纪人白晓说,他从庞麦郎的身上看到了梵高,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应该只看到了一个可怜的时代背影。他本想从加什比克出发后一路高歌,最后却被送回了汉中的精神病院。
谁都知道庞麦郎会走到这一步,但从来没人阻止。
庞麦郎其实写过一首十分柔情的慢歌《我将停留在哪里》,歌里写道:
那是一个夜晚,我离开了故乡
那是一个夜晚,我在海角天涯
可否告诉我,我憧憬的未来和现实有多远
可否告诉我,我期待的未来是否已经转变
我不知道,我的心停泊在哪个港湾
我不知道,我的心是否还会回来
显然,他在歌里很清楚自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也无法再登上巅峰。落入疯狂,似乎是唯一的结局。
有人总是问,到底是谁逼疯了他。
而也许,这种状态在他自己眼里,是一种抗争。